12月15日，黄益平出席“2020第四届中国互联网金融论坛”

12月15日，由中国互联网金融协会等主办的2020第四届中国互联网金融论坛今日在京召开，此次论坛的主题是“立足金融为民 弘扬科技向善 面向‘十四五’的金融业数字化转型”，北京大学数字金融研究中心主任、中国互联网金融协会金融科技发展与研究专委会主任委员黄益平出席会议并发表演讲。

黄益平表示，我们的数字普惠金融，既是一个国际前沿的金融创新，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中国故事。所以我觉得，在今天这样一个时候，我们来讨论普惠金融所取得的成绩，以及一些可能需要纠正的问题，就是为了更好、更健康地推动数字普惠金融发展。成绩要肯定，风险要逐步矫正，这是我们作为一个学者的客观立场。

以下为嘉宾发言全文：

尊敬的各位嘉宾，各位朋友：

大家下午好！非常感谢主办方邀请我今天来做一个分享。我觉得，今天这个环节的题目设置比较好，数字普惠金融和消费者保护。我们知道，数字金融在中国发展已经有些年头了。北大有个数字金融研究中心，今年成立五周年。五年来，我们一直在跟踪、学习、分析中国的数字金融，其实主要是数字普惠金融。我一向有一个看法，我们的数字普惠金融，既是一个国际前沿的金融创新，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中国故事。所以我觉得，在今天这样一个时候，我们来讨论普惠金融所取得的成绩，以及一些可能需要纠正的问题，就是为了更好、更健康地推动数字普惠金融发展。成绩要肯定，风险要逐步矫正，这是我们作为一个学者的客观立场。

我今天要分享两个方面的看法，与刚才说的这个问题有关。第一，中国的数字普惠金融发展，应该说是走在世界的前列了。我们都知道，今年是2016-2020年普惠金融发展的收官之年。回过头来看过去的五年，我们在普惠金融方面的成绩应该说是举世瞩目的，而最令人惊讶或惊奇的发展，其实是数字普惠金融的发展。世界各国从2005年以来一直在发展普惠金融，政府也做了很多工作，包括创立小额信贷公司，推动金融机构给中小微企业、低收入人群包括农民等金融主体提供金融服务，一直在做，也取得了很多成绩。根本性的突破我认为发生在过去五年间，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数字技术在发展普惠金融事业中的应用。数字技术，也就是现在讲的第四次工业革命，包括大科技平台、大数据、人工智能、云计算等这样一些工具，应用到金融中，帮助我们解决了过去很难解决的问题。

举个例子，中小微企业融资难，说到底无非三件事，获客难、风控难、定价难。我们想了很多办法，但是要做起规模来比较难。为什么在数字普惠金融服务方面出现了一些突破？这是因为这些数字技术在一定意义上实现了过去很难做到的事。

第一，扩大规模。过去的金融服务，都是一个信贷员、一个分行铺开来为客户提供服务，成本高，难度也比较大。现在，有些数字工具一下子就可以触达很多用户。可能我以前分享过，曾经到新疆喀什去调研，碰到一个农民，他说特别喜欢手机上的金融服务，原因在于过去他几乎没有金融服务。之前，他有一个银行的账号，但那个支行离他起码4个小时的距离，所以他开了账户后几乎就没有去过。但有了这个之后，他身处在喀什一个偏远的农村，就几乎可以和我们享受到差不多的金融服务。这一点就是革命性的。全国所有的人现在都可以享受这样几乎差不多的金融服务，是数字技术带给我们这样一个改善的机会。北大数字金融研究中心每年都更新一个指数，叫北京大学数字普惠金融指数，用以刻划衡量每年、每个省、每个市、每个县数字普惠金融发展的格局。通过简单对比可以发现，近七、八年间全国各地的数字普惠金融发展水平差异在明显缩小。原来比较后进的内陆地区、偏远地区、农村地区，现在发展水平在不断赶上来。当然，还是沿海城市发展最快，但这种赶超的速度非常明显。这就是我们讲的普惠金融的含义。

除了扩大规模，这些工具还可以提高效率，提供个性化的服务，改善体验，还可以帮助降低成本，甚至控制风险。虽然并不一定每次都能做好，但给我们提供了可能性。我简单的概括成“三升两降”，规模升、效率升、体验升，成本降、风险降。

从这个角度看，国内的移动支付、大科技信贷、线上投资以及即将看到的央行数字货币，说我们走在国际前列毫无问题。北大金融研究中心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每年都有定期交流，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历史上和一家学术机构专门就一个国家的行业问题定期交流，历史上据说没有过。为什么要定期跟我们交流，就是因为他们觉得中国的数字普惠金融做得有特色，值得学习，比如这个事情做大了对宏观是什么含义，中国能做其他国家能不能做？因为普惠金融发展的挑战是所有国家都面对的。今年5月份，我们专门做了一次线上的交流。他们想了解的问题就是，在疫情期间当隔离和封城成为控制疫情最主要的有效手段的时候，中国的这些金融机构，尤其是数字普惠金融机构在如何持续为中小微企业提供融资服务。这点他们觉得非常有意思。甚至他们还问到，这一套在多大程度可以复制到其他国家去做？我想说的第一点，我们是取得实实在在进展的，这些进展是实实在在地服务了很多个人、中小微企业、农村的经济主体，在国际上应该说是值得骄傲的事。

第二个，今天讲消费者保护。这里面其实有一个问题，怎么样使得它做成一个负责任的金融服务？给消费者提供很多金融服务，只是故事的一方面。这样的金融服务是消费者最需要的金融服务吗？是他们可以承担的金融服务吗？风险是可控的吗？我们要越来越多的思考这些问题，原因在于数字普惠金融发展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举个例子，比如一些做现金贷、校园贷的从业人员，他会说我是普惠金融，因为我服务的这些人到银行是贷不到钱的。我的第一反应是，你觉得应该给他们提供贷款吗？美国的次贷危机大家都听说过，就是政府说要给穷人提供贷款，帮助他们买房，提高住房的自有率。政府觉得这是一件帮助穷人的政策。结果是为了帮助穷人买房，就给了这些无职业、无资产、无收入的人提供了很多按揭贷款，酿成这么大的一场次贷危机。虽然有点马后炮，但现在可以说，那样的金融服务就不是负责任的金融服务。这确实是今天要高度重视，什么样的普惠金融才能持续下去？

首先，我们讲普惠金融确实要考虑，如果我们已经在普的问题上有很大突破的话，下一步怎样做得更惠？这是大家都应该考虑的问题。

第二个问题，怎样让金融服务是可持续的，是老百姓需要的。举一个我自己最近研究比较多的例子，就是我们的数字普惠的信贷业务。此前，在国内看到比较普遍的大概三种模式，第一种模式是P2P；第二种模式是大科技信贷，利用大科技平台，做大数据风控，提供信贷；第三种模式，现在正在研究的数字供应链金融，利用供应链上的前后信息、交易验证，甚至动产的质押提供服务。今天我们已经知道，有的比较成功，有的基本失败了。为什么会失败？很多方面的原因。在我看来，简单的一条，就是你能不能控制风险？如果风险是控制不住的，如果你的定价远远超过了消费者的承受能力，这样的金融服务其实持续不下去的。大科技信贷，应该说对小微企业提供贷款也是一个创新性的业务模式。未来，数字供应链金融可能会有更大的发展，尤其是服务的很多中小微企业，有很多真实交易做验证，有动产做质押，同时这些企业是直接嵌入到我们的供应链里头，也就是说，我们将来提供的很多这样的信贷实际是更直接的支持我们的实体经济，甚至支持我们的制造业。

未来在消费者保护方面，可能需要多方共同努力。第一，从消费者的角度来说，我们要不断提高他们的金融素养，这点确实很重要。客观来说，我身边有不少朋友最后都在P2P里面损失了钱，包括一些文化水平很高的，同样没有意识到这样的风险是实实在在的。推广金融素养教育，确实迫在眉睫。过去金融体系风险比较低，银行为主，一出问题政府兜底，但这样的系统已经持续不下去，所以打破刚兑变成必要的步骤。怎样打破刚兑，同时又能保持金融体系和社会的稳定，我觉得金融素养的培养和教育变得非常重要。

第二方面，确实我们要倡导金融机构，提供负责任的金融服务。就像我前面讲的，你以为给学生提供了贷款就是普惠金融服务，这就是很不负责任的金融交易，从长期来说对你其实也是不好的。促进负责任的金融交易，一是了解你的客户，什么样的产品适合他，什么样的产品不适合他；二是要对你的风控模型有充分的理解，任何业务只有风险可控、商业可持续，最后才能成为可以长期生存的产品。

最后，监管部门将来也有很多工作可以做。现在监管总的方向，原则就是所有的金融交易都应该被监管覆盖。这是我一贯的理念，现在这样做我举双手赞成。谢谢大家！